“自律＋他律”时代

2016年6月24日，全国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在上海宣告成立。这是由银行间外汇市场成员组成的市场自律和协调机制，在符合国家有关汇率政策和外汇管理规定的前提下，对人民币汇率中间报价行为，以及银行间市场和银行柜台市场交易行为进行自律管理。全国外汇市场自律机制下设外汇和跨境人民币展业工作组，旨在统一银行展业标准、加强真实性与合规性审核、维护公平竞争秩序、促进外汇市场健康发展。

本期《中国外汇》对话中国银行总行贸易金融部副总经理姜煦，深入探讨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对于外汇市场发展的意义与影响。

《中国外汇》：作为市场参与者，您怎样理解全国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建立？　

姜煦：成立全国外汇市场自律机制，我们认为主要基于以下几方面的考虑：

一是近年来，人民银行和外汇局始终坚持市场化的改革方向，扎实推进简政放权，转变监管方式，服务实体经济的发展，大力推进投融资的便利化，在多个领域充分发挥市场主体的作用，并努力促进“放”与“管”的平衡。特别是2012年，外汇局在全面推行货物贸易外汇管理改革中，配合简政放权，推出便利化举措，对货物贸易企业实施分类管理，并在对A类企业实行简化审核单证的政策规定下，为确保业务的合法、合规，首次在货物贸易外汇管理改革政策中引入并提出了“了解客户、了解业务、尽职审查”的展业三原则。可以说，四年多前，货物贸易外汇管理改革政策中对于展业原则的规定，是今天自律机制建立中实施银行外汇展业规范、强化银行外汇业务展业自律的原始背景。

二是推动建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不仅是转变监管方式的重要实践，也是通过行业自律进行自我约束、相互监督、通过他律加强自律，促进外汇业务及跨境人民币业务健康发展的银行最佳实践。

三是外汇自律机制的诞生，可以更好地适应我国外汇市场发展，发挥银行金融机构在市场建设方面的积极作用。此外，在今年10月人民币正式加入SDR、中国外汇市场进一步国际化的大背景下，自律机制的建立，有助于我国更好地融入国际金融市场。各家银行积极自愿地成为各级自律机制的成员，也充分表明了各行共同促进外汇业务和跨境人民币业务健康稳定发展的态度和决心。

《中国外汇》：从市场参与者角度看，您认为自律机制成立的作用是什么？

姜煦：作为全国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牵头行，我们认为自律机制的建立至少有以下三方面的意义：

第一，正如我行陈四清行长在成立大会致辞中指出的，“成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有利于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发展；有利于进一步完善外汇管理体系；有利于市场成员增强责任和加强市场交流”。我个人体会，自律机制的建立，是把过去主要由监管一方承担的监管责任，向市场主体进行了扩展。如果进一步对这件事的意义进行说明的话，我认为用人民银行张晓慧行助的一句话进行概括最为贴切：“我国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成立，是我国外汇市场的一个里程碑，这是一件对我国外汇市场发展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

第二，从建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的内涵及核心目的看，外汇市场自律机制是由银行间外汇市场成员组成的市场自律和协调机制，是在符合国家有关汇率政策和外汇管理规定的前提下，对人民币汇率中间价报价行为，以及银行间市场和银行柜台市场交易行为进行的自律管理。其核心目的是维护市场正当竞争秩序，促进外汇市场的有序运作和健康发展。从以上所述不难看出，自律机制是建立在成员单位之间的协调机制，是以现行国家监管政策为依据，并在监管的指导下开展的对成员单位自身交易行为进行的规范化管理。

第三，从市场参与方及银行主体自身角度看，自律机制的建立不仅顺应了未来外汇及金融市场的发展和变化趋势，更是银行主体在适应形势发展、监管要求、业务变化中承担社会责任、服务实体经济、促进各项业务健康、持续发展的一项重要工作。

《中国外汇》：近年来，随着越来越多的权利下放，银行承担的责任也日益增加。“展业三原则”虽不断被强调，但却缺乏相关操作细则，导致银行在办理业务过程中遇到较多问题。此次将展业原则纳入到行业自律中，能否就此摆脱此前的困境？

姜煦：展业原则的核心内容是“了解你的客户（KYC）” “了解你的业务（KYB）” “尽职审查（CDD）”。其早期主要应用于反洗钱领域，之后才延伸到银行风险管理、授信管理、金融消费者权益保护等多个领域。自2012年起，我们才开始将展业原则内容纳入到各项外汇管理改革政策中。可以说，展业三原则首先是政府相关监管部门提出的，是监管的重点所在。那么现在将其纳入到行业自律要求里，银行以此为原则加强业务的真实性及合规性管理，也是与外部监管保持一致并一脉相承的。

但从目前来看，实践中反映出的主要困境或困扰是：在国际监管实践中，展业三原则都是与配套制度或指引共同作为银行业务监管的原则和规范的。巴塞尔委员会、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就先后发布了《银行客户尽职调查》《KYC一体化风险管理》《新四十项建议》等文件，对银行落实展业原则提出了明确、具体、详细的要求。发达国家在引入展业原则的过程中，也大都制定了明确、具体的配套制度和案例指引，从相关定义、实施情形、审查措施、银行内控、外部执法等多个角度，赋予了展业三原则以更加具体的内容和要求。如国外先进经验中，对于客户尽职调查须贯穿在整个客户关系存续的事前、事中和事后全过程，并对每个阶段、每个环节都提出明确、具体、详尽的要求。而与国际实践相比，我国对展业三原则的应用相较国外时间短，因而在很多具体的政策层面并无细化、统一的标准，造成实际操作中较难把握等问题。目前，虽然已经前进了一大步，但在标准统一、数据监控、信息共享、展业手段运用、展业时效保证、创新业务推出等方面，仍然存在着把控难、落实难的问题，还需要在今后的实践中不断地摸索、改进、研究，逐步地加以解决。

《中国外汇》：自律机制建立后，相关业务条款相继得到完善。这对于银行外汇业务的发展有何重要意义？

姜煦：自律机制的建立是金融外汇业务在“监管与服务”“监管与发展”方面的深度融合，是监管新理念、新思路在市场层面上的探索与践行，亦是监管的一项新机制、新举措，对促进银行业务的发展及自身合规建设将产生积极的作用和影响，也有利于增强银行的自律意识、加强自律管理，从而促进外汇市场健康发展，防范跨境资金异常流动风险。

自律机制成立前，监管部门以法律、法规和规范性文件为依据，对银行金融机构的外汇业务合规实施监管、约束，侧重于宏观层面的管理，主要采用检查、处罚等行政手段约束银行金融机构的合规经营。自律机制成立后，银行可通过行业自律协调机制，对自身实施内部自律性约束，侧重于微观层面的合规操作审核，主要采用政策解读、制度传导、培训教育、沟通协商、自律评估等手段约束银行金融机构的经营行为。

自律机制的成立，将促进金融机构主动作为、合规经营，构建良好的金融生态环境，使之更好地服务于实体经济；同时，银行业也可借此机会提升审慎经营能力，有效促进市场成员“他律”与“自律”并重，“外部约束”与“内部激励”并重，不断提高自身业务管理水平。机制内的成员单位可以在公平合理的市场秩序下参与竞争，不用担心同一业务因展业标准不一致而丧失业务机会，因而可以将更多的精力用在提升客户服务质量上，共同推动市场发展。

自律机制是市场行为，其成立标志着银行业在共同维护公平竞争市场环境、提高行业整体服务水平的道路上又迈出了新的步伐。这一机制必将在外汇市场健康发展和未来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发挥重大作用。

《中国外汇》：在实践中，应如何处理市场自律与政府监管的关系？如何看待自律条款与现行相关规范性文件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