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磋商再起波澜

主持人

钟伟 《中国外汇》副主编

嘉宾

何帆 上海交通大学 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经济学教授

管清友 如是金融研究院院长

中美贸易摩擦起伏跌宕，令世界瞩目。从钢铝贸易摩擦开始，到试图对中国输美产品发起第四波提高关税措施，从贸易摩擦，到知识产权保护和执行机制问题，双方磋商协调的领域不断扩展。从中美元首布宜诺斯艾利斯会晤，到当下中美贸易磋商再起波澜。全球第一和第二大经济体之间的经贸关系何去何从？其结果不仅会影响到中美双方，也将影响全球经济和全球治理。在全球经济增长和贸易增长放缓之际，在保护主义不断抬头之际，中美经贸磋商会如何演化？中国经济又会承受怎样的影响？

钟伟：欢迎两位参与本期的圆桌讨论。让我们回顾一下中美贸易摩擦的进程：2018年6月，美国宣布对多国钢铝贸易进行关税惩罚，随后，中美之间被美国纳入关税惩罚清单的中国输美产品范围不断扩大，金额不断提高，直至最近美方单边宣布的第四波3000亿美元的清单为止。两位如何看待在中美艰难磋商进程中，尤其是似乎取得了磋商进展后，美方不断扩大化的关税威胁措施？

何帆：关税只是特朗普自己非常喜欢的政策工具。他认为，加征关税就是从别国那里收钱，这是对经济学的无知。其实他的经济顾问库德洛也在Fox News（美国福克斯新闻）上讲过，关税会对美国的企业和消费者带来额外的成本。特朗普在5月5日突然发推特，宣布美国要将200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关税从10%上调到25%，并威胁还要进一步加征关税，以对中国进行“极限施压”。这是美国惯用的一种手法，过去曾用过类似的“杜勒斯策略”。所谓“杜勒斯策略”，就是迅速地将事态推到危机边缘，然后迫使谈判对手作出让步。虽然透露出来的信息不多，但可以猜测，特朗普变卦说明中美两国对谈判内容有不同的理解，对各自的底牌有误判。这在谈判中是非常正常的。另外，美方突然变卦，也可能反映出他们认为自己手中的牌更多一些，因此过于乐观，认为时间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管清友：中美双方在贸易摩擦的一些问题上仍存在较大分歧，并会因此在磋商过程中，不断试探对方的底线，导致波折和反复的出现。因此，中国必须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不太可能通过几次磋商就解决所有的问题。

前十轮经贸磋商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双方达成了不少共识，但几经反复。在第十一轮磋商即将到来之际，美国总统特朗普公开表示对中美经贸磋商进度的不满，提出对中国2000亿美元输美商品关税税率从10%提高到25%，并威胁会在短期内继续扩大商品加征关税范围，对中国全部输美商品加征25%的关税。中美贸易谈判重回紧张状态，硝烟再起。这种结果既让人感到出乎意料，但也在意料之中，因为美国第一季度经济数据远超预期，对华强硬更有底气。但需要说明的是，这并不意味着双方的谈判破裂了，双方还在谈判桌边，一切尚未成定局，存在回旋的空间，只是谈判的阻力加大了。

钟伟：针对中美贸易摩擦，全球诸多机构都予以关注并进行了各种定性和定量冲击估算。要进行相对可靠的定量估算是很困难的，因为毕竟事前难以设定中美经贸冲突的规模、烈度、涉及的领域和持续的时间。但即便如此，也希望两位能大致描述一下贸易摩擦可能给中美双方的经济增长、物价、就业、企业和民众福祉带来哪些影响？中美贸易摩擦又可能对全球经济产生哪些拖累？

何帆：虽然准确的量化研究很难做出，但不妨从几个方面来看：第一，短期内双方一定会受到影响，尤其是中国受到的冲击会更大，因为美国从中国的进口更多；同时，贸易摩擦还会影响到金融市场、投资者情绪，这都会给经济带来负面影响；第二，中国的经济增长更多地依靠国内需求，所以韧性还是比较大的。中国的政策空间也更大，可以继续用扩张性的财政政策，适度放松货币政策。第三，由于贸易摩擦旷日持久，给中国的企业提供了一定的喘息时间，很多出口企业已经在做相应的调整，中国第一批真正的跨国企业，也可能会在这次贸易摩擦之后涌现出来。总之，对贸易战带来的短期冲击不能高估。但如果中美之间在6月份仍没有达成协议，贸易摩擦进一步升级，则会给全球经济带来实质性的冲击。

管清友：短期来看，进出口贸易会承压，出现不同程度的下滑，且出口的降幅会大于进口，使得顺差收窄。其中受影响最大的应该是中低附加值的劳动密集型企业，导致相关中小企业出口受到冲击，不得不缩减用工成本，进而影响就业。但可以预想，中国会启动更多逆周期调控政策来促进消费，对冲贸易摩擦的冲击，因此总体影响应该可控。

贸易摩擦也会加大经济增长的不确定性，冲击中美乃至全球企业家的信心，导致生产缩减；另一方面，贸易摩擦会带来部分商品短缺，增加生活成本，甚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