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能源转型面临挑战之下的通胀前景
近期，受俄乌冲突和全球供应链受损等因素影响，原油、天然气等能源价格大幅飙升，美欧等发达国家和地区通货膨胀率创下40年来新高。在此背景下，能源种类的结构性变迁、供应国进退之间的博弈、传统能源与绿色能源的替代与回归，引发各界关注。全球能源转型面临多重挑战之下，能源价格维持高位，这将引发发达经济体通胀预期长期“脱锚”，或将对全球经济金融走势产生重要影响。
全球能源市场呈现新特征
第一，欧洲能源供应缺口再平衡道阻且长。一直以来，欧洲能源转型走在世界前列。但是，伴随着俄乌冲突等地缘政治风险的爆发与演进，欧洲能源市场陷入大规模供应短缺的困境。欧洲能源供给主要以核电、可再生能源和天然气为主。俄乌冲突加重了欧洲天然气的供应危机。俄罗斯占据欧洲天然气供应总量的40%左右，俄罗斯对天然气的卢布支付法令生效后，欧洲天然气价格飞涨并对居民生活水平产生影响。欧盟委员会估计，要实现独立于俄罗斯天然气，将需要在5年内投资2100亿欧元。新投资包括用于可再生能源和关键氢基础设施，能源效率和热泵，减轻化石燃料依赖，增加生物甲烷产量等。目前，欧洲各国在能源问题，尤其是与俄罗斯能源脱钩方面，面临着实现不同利益平衡的诸多挑战。此外，能源基础设施的建设也需要一定周期。因此，在俄乌冲突背景下，欧洲实现能源缺口的调整之路将旷日持久且成本高昂。
第二，内部博弈加剧促使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及部分主要产油国组成的“OPEC+”原油供求增速或将放缓。从供给端看，OPEC+内部出现分化，未来实现增产目标难度较大。出于维持高油价的目标，沙特和阿联酋虽具备剩余增产能力但尚未有额外增产计划。受俄乌冲突及西方对俄制裁的影响，俄罗斯的增产目标也较难实现。而其他国家也较难完成增产配额。从需求端看，原油需求已经从2020年的低谷中反弹，但受到高油价的影响未来增速或将放缓。近期，原油持续在100美元以上高位震荡。据OPEC预测，高油价可能会破坏对原油的需求，2023年全球原油需求增长将低于2022年。
第三，美国将推进传统能源市场份额提升与绿色转型并举。预计在欧洲能源结构调整，逐步摆脱对俄罗斯的依赖进程中，美国在其能源市场中的地位将增强。同时，美国通过积极推进低碳转型，未来在全球能源治理框架中的地位将持续提升。从能源供需来看，美国是全球第二大能源生产国和能源消费国，其原油、天然气产量较高。从美国国内气候政策来看，美国制订2035年电力行业净零排放、2050年碳中和的目标；积极推进绿色新政，试图将经济与清洁能源协同发展；强调“气候正义”，对受损部门给予政策支持；鼓励通过资本的手段推动清洁能源的发展。从国际政策来看，美国主要通过重返《巴黎协定》并推动全球低碳转型，具体包括制定气候融资计划，促使资本从“高碳投资”到“低碳投资”；利用金融工具（如碳边境调节税）减少碳排放等。为推动上述气候政策的落地，美国还推动气候治理以及气候外交，以寻求在气候转型领域的领导力。
多因素影响下全球能源转型面临挑战
当前，全球地缘政治风险飙升，发达经济体货币政策转向提速。在此背景下，受多重因素影响，传统能源价格将维持高位，绿色能源发展面临新挑战。
第一，各国对传统能源依然保持依赖。当前，主要国家纷纷试图从传统能源逐步转向可再生能源。在此背景下，投资将更多转向可再生能源，对石油、天然气投资将会减少。但也应当注意到，传统工业生产生活的惯性将持续对传统能源保持依赖性，而传统能源供需的错位将导致其价格上涨。原油方面，受供给减少、运输受阻等因素影响，原油价格将长期处于高位。煤炭方面，虽然煤炭污染严重，全球正逐步替代其使用，但许多国家将煤炭视为“战略性储备”以应对其他能源不足的情况，叠加供给下降，煤炭价格将持续上升。天然气方面，作为相对清洁的传统能源，天然气被视为长期转向清洁能源的替代能源，但2021年的恶劣天气条件限制了可再生能源的生产，天然气市场出现了严重的供需失衡，将其价格推高至历史新高。
第二，清洁能源的推广难度、成本被低估。高昂的初始安装成本是可再生能源发展的主要障碍之一。众所周知，风能和太阳能发电厂也需要高额投资。除此之外，清洁能源面临产量受环境因素影响较大、储能技术有待突破等问题，仍无法保证稳定性和高效率，未来还需要高额的研发投入。而核安全、风力发电、太阳能发电并网等问题依然无法回避。综合来看，清洁能源的推广难度可能被低估，导致清洁能源发展不及预期。
第三， 电力面临供应不稳定和价格波动的双重挑战。作为中间能源的电力，其供应和价格受到一次能源的供应和价格的影响。目前，各国积极发展可再生能源作为电力的主要一次能源，但是可再生能源受环境影响较大，稳定性有所欠缺。而传统能源虽然供给相对稳定，但是价格波动较大，这将对电力价格带来较大影响。
第四，能源结构调整与货币政策周期调整相互叠加。“低碳化”和“多元化”是未来能源发展的重要趋势与特征。但当前，传统能源价格上升助推通胀水平攀升，高通胀加剧了全球能源结构转型的难度，打乱了转型的节奏。从历史周期演变来看，伴随着全球流动性退潮，美元指数攀升，美元指数与原油价格呈现负相关关系。但是，在地缘冲突长期化、低碳转型受阻的过程中，短期内美元指数与原油价格将呈现同步上扬态势。
从全球能源转型现状看通胀前景
当前，能源短缺与价格飙升，促使全球经济步入滞胀；而高通胀影响能源结构调整的节奏，“低碳化”转型与能源竞争格局面临重塑。在此背景下，笔者对于全球通胀形势前景有如下几点判断：
第一，发达经济体通胀的拐点仍未到来。俄乌冲突引发能源供给和供应链危机，推高了美国和欧洲的通胀水平。2022年5月美国消费者物价指数（CPI）同比上涨8.6%，为40多年来的最高水平；欧洲19国通胀水平高达8.1%，英国通胀水平也飙升至9.1%的高位。展望未来，俄乌冲突对能源、食品和其他大宗商品的影响将使得通胀具有进一步上行的压力，短期内发达经济体CPI易升难降，加息压力较大，通胀拐点还远未到来。
第二，新兴市场应警惕能源输入型通胀。全球能源危机、粮食危机蔓延，对于部分新兴市场国家带来的影响不容忽视。尤其是能源进口类的新兴市场国家将面临着较大的输入型通胀压力。例如，2022年以来，阿根廷、土耳其通胀持续走高，5月阿根廷CPI同比增长50%以上，土耳其CPI同比增长74%（见图1）。据统计，2022年以来，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中，出现通货膨胀涨幅超过50%的国家达到8个，涨幅在20%—50%的国家有10个，涨幅在10%—20%的国家有45个。通货膨胀高企不仅提升了新兴市场国家居民的生活成本，推高了企业成本，通胀预期飙升也将引发金融动荡，对经济发展前景产生传导效应。
第三，传统能源价格居高不下，推动通胀预期长期“脱锚”。今年以来，反映国际大宗商品期货市场总体价格变化的RJ/CRB指数一路震荡上行，2022年6月初曾一度触及329.6的高位，创十年新高（见图2）。尤其是传统能源价格高位震荡，加剧了市场对能源供应的担忧。从短期来看，俄乌冲突与新冠肺炎疫情的叠加导致了能源供给的脆弱性，将促使能源价格维持高位。
从中长期来看，全球处于向低碳能源的转型期，各国纷纷提出“碳中和”的目标，加大对清洁能源的投资并限制传统高污染能源的生产与消费，这将导致传统能源需求峰值来临与供给不足并存。与此同时，在当前全球能源低碳转型的进程中，绿色能源的波动性与供给短缺使其弥补传统能源缺口仍面临诸多挑战，这将促使传统能源价格将保持在高位。而由于能源在各国CPI中的占比较高，部分发达经济体存在与2%通胀目标长期“脱锚”的风险。
作者边卫红单位：中国银行研究院
作者税蓝蝶系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