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CBAM下相关行业韧性发展
当前，欧盟是我国第二大出口贸易伙伴。根据海关总署统计数据，2021年我国向欧盟出口产品共计33483.4亿元，占我国对外出口总额约15.4%，约占欧盟进口总额的25%。其中，欧洲议会正式通过的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Carbon Border Adjustment Mechanism，CBAM）立法草案所涉商品出口额，占我国对欧出口额近10%。欧盟作为世界高端制造业较为集中的地区，对于我国产业转型升级具有重要带动作用。在这样的背景下，CBAM一旦实施，将会对相关行业带来长远影响，相关行业是否做好了准备？为此，本刊连线相关行业从业者，请他们就其行业影响与应对给于分析和展望。
韩勖 中国钢铁工业协会工作人员
莫欣达 中国有色金属工业协会工作人员
李佳 首钢国际项目经理
《中国外汇》：根据当前CBAM欧议会修正案可知，CBAM征税适用行业有扩大趋向，从之前草案的五类产品扩大到对八类产品征税。您所在的行业近年来对欧盟出口现状如何？
韩勖：欧盟作为世界高端制造业较为集中的地区，本身也是全球重要的钢铁生产地区，对钢材的生产和使用均采用严格的标准，因而成为钢铁产品参与国际竞争、提升产品水平的绝佳平台，同时也是我国高附加值钢铁产品的主要出口目的地之一。2015年以来，国家大力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促进了钢铁行业的高质量发展，我国对欧盟的钢材出口规模也从2017年开始逐步趋于稳定。
总体上看，近年来我国对欧盟钢材出口量相对稳定，出口规模约为300—400万吨/年，占我国钢材年出口总量的5%左右。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2020年全球用钢需求均出现不同程度的萎缩，对欧钢材出口量仅207万吨，同比大幅下降35.3%。但随着2021年欧洲下游制造业复工复产带动，需求复苏势头强劲，我国对欧盟钢材出口量基本恢复至疫情前水平。据中国海关总署数据，2021年我国钢铁产品对欧出口金额总计约40亿欧元。从品种结构来看，板材是我国对欧盟的主要出口品种。此外，对欧出口各类钢管23万吨，约占全年对欧出口钢材总量的7.6%。出口型材5万吨，约占对欧出口钢材总量的1.7%。
但是近10年来，随着我国钢铁产品国际竞争力的提高和对欧盟钢材出口量的增长，欧盟开始频繁发起以反倾销为主要形式的贸易救济调查。根据中国商务部整理发布的案件信息，自2011年至今，欧盟对原产自我国的钢铁产品共发起16起贸易救济调查，其中反倾销调查9起，“双反”合并调查3起，保障措施调查1起。上述调查中，有3起案件达成无措施结案，其余大部分案件仍在措施执行期内或已裁决延长措施执行期。欧盟于2018年对共计26大类进口钢铁产品发起保障措施调查，这是对我国钢铁产品出口影响最大、涉及范围最广的一起贸易救济措施。截至目前，案件已历经5轮复审，预计于2024年6月到期。
莫欣达：根据欧洲议会CBAM文本，铝产品涵盖未锻轧铝及铝材，具体包括电解铝、精铝、高纯铝、铝合金、铝粉、铝条杆型材、铝丝、铝板带、铝箔、铝管和铝制管子附件。近5年来，我国对欧盟年均出口上述铝产品49万吨，出口金额15亿美元，分别占我国此类商品出口总量额的9.1%和9.7%。其中，2021年我国对欧盟出口上述铝产品40万吨，出口金额15.3亿美元，分别占我国出口此类商品总量额的7.1%和7.9%。
我国未锻轧铝出口量不高，特别是电解铝基本不出口。从产品结构看，铝材量额占比相对最高。2021年，我国对欧盟出口未锻轧铝3773吨，占CBAM涉铝产品出口总量的比例不到1%，其他都是铝材。在铝材对欧盟出口中，铝板带、铝箔、铝条杆型材依次为前三大品类，2021年对欧盟出口量分别为17万吨、14万吨和7万吨，占CBAM涉铝出口总量的比重分别为42.3%、34.4%和17.1%，占我国对全球出口这三类产品比重分别为5.7%、10.2%和7.2%。
由于欧盟已先后对华生产及出口的铝板带、铝箔、铝条杆型材等三大铝材产品都采取了贸易救济措施，平均征税幅度达20%左右。加之欧盟需求结构变化，我国对欧盟出口铝产品结构不断升级，铝材出口量从2018年62.1万吨的历史高位逐年下降至2021年的39.6万吨，年均降幅13.8%，而同期铝制品出口保持增长，从2018年的40.5万吨提高至2021年的56.7万吨，年均增幅11.9%。2021年，铝制品出口比重已接近60%。值得说明的是，铝制品尚不属于CBAM覆盖范围。
《中国外汇》：目前行业内如何看待CBAM草案内容？您认为CBAM对您所在的行业可能带来哪些影响？
韩勖：CBAM实施会对我国钢铁行业带来多方面的影响。一是CBAM对我钢铁产品出口的潜在影响显著。从技术层面看，我国和欧盟在钢铁生产的主要工艺流程上存在较大差别，且短期内难以对此进行调整。以高炉、转炉为核心设备的长流程炼钢工艺是我国钢铁行业的最主要生产方式，并以铁矿石作为核心原料，我国约90%的粗钢采取这种工艺生产。在钢铁冶炼的过程中，还需对铁矿和焦煤等原料进行烧结、焦化等预处理操作。而作为后工业化经济体，欧盟已基本完成钢材的社会蓄积，以电炉为核心设备、以废钢为主要原料的短流程炼钢工艺占比更高，仅有不到60%的粗钢采用长流程工艺生产。此外，我国在钢铁生产过程中的碳排放强度也要高于欧盟。当前技术条件下，我国长流程炼钢的吨钢平均二氧化碳排放量为2.0—2.2吨，而欧盟为1.9吨。由于电力排放强度的差异，我国短流程炼钢的吨钢平均二氧化碳排放量为0.6吨，也高于欧盟的0.2—0.4吨。因此，受能源消费结构、生产技术、出口贸易结构等因素的影响，我国出口钢铁产品的隐含碳排放量相对较高，双边贸易间隐含碳排放存在高度不对称的情况，CBAM将对我国钢铁产品出口施加持续而深远的影响。
二是过渡期的设置使CBAM对我钢铁产品出口影响暂时有限。虽然欧洲议会在同欧盟委员会和欧盟理事会在CBAM的具体执行安排上仍存在分歧，今年以来出现的全球能源供应短缺问题和俄乌冲突的未来走势也将影响CBAM的立法进程和最终内容。但从欧盟及法德领导人的表态来看，CBAM将有很大可能在年内完成立法流程。从短期来看，按照欧洲议会最新公布的CBAM草案，中国等贸易伙伴都将因过渡期的设置获得四年的适应时间。我国钢铁出口企业可充分利用过渡期熟悉碳边境税有关规则并开展出口产品排放数据的收集、整理和计算工作。
三是中欧碳市场差异将持续影响我国钢材对欧出口。目前，全球已经建立起超过30个碳排放交易体系，我国也于2021年6月开始了全国碳市场的第一个履约周期，以电力行业为试点开始了碳交易的尝试，后续预计将陆续纳入石化、化工、建材、钢铁、有色、造纸和航空等7个重点能耗行业。但由于各国在减排理念和市场安排上的不同，全球尚未形成统一的碳交易体系，各个独立体系间的碳交易模式也并不完全相同，碳价差异则体现地更为明显。2022年9月30日，我国和欧盟碳排放交易收盘价价格分别为57.50元/吨和66.73欧元/吨。如欧盟参照碳排放交易机制的周平均碳价确定CBAM凭证价格，则我出口钢材或将在免费排放配额用尽后面临双重缴纳碳税的情况，这无疑将削弱我国钢铁产品的海外竞争力，我国钢材在欧盟的市场份额存在被其他国家挤占的可能。
李佳：欧盟出台CBAM法案，主要目的有四个：限制“碳泄漏”、防止本土产业竞争力下降、增加财政收入、抢占气候治理话语权。其意图是借CBAM抢占低碳产业价值链优势，构建符合自身利益的低碳体系，引导供应链从高碳国流向低碳国，重塑全球产业竞争格局。CBAM草案出台后，给本就面临严峻出口形势的钢铁行业带来新的不确定性。成本增加、竞争力下降将成为我国钢厂需要攻克的难题。目前，欧洲的钢厂纷纷行动，相继制定了减碳目标和实施路径，各大汽车制造商也对整车制造和全供应链流程中的碳输入、碳输出制定了严格的数字指标，这对原材料供应商来说将是严格的进入门槛，若不能达到车厂要求，将失去出口市场份额，对企业市场价值、品牌价值提升来说将是较大的损失。
根据世界钢协统计数据，2021年欧盟进口成品材3030万吨，按照国家及地区分类，土耳其、俄罗斯、印度、乌克兰、韩国等均为欧盟进口钢材主要来源地。其中，扁平材为主，总量2400万吨，占比79%，长材620万吨，占比21%，土耳其、印度、俄罗斯、韩国等地为扁平材主要来源地区。而从我国进口的扁平材数量119.9万吨，占比5%。总体来看，欧盟征收碳关税对土耳其、俄罗斯、印度、乌克兰等国的影响大于我国，涉及的产品主要为热轧、热浸金属涂层板、冷轧板。我国向欧盟出口以板材为主，特别是镀锌汽车板、镀锡板、硅钢等，都是高附加值产品。欧盟市场对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