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纳债务结构分散化对当前中等偏低收入国家债务处置谈判的启示

2022年12月，加纳宣布债务违约，成为当年全球最大的主权债券违约事件之一。此次加纳债务违约从债务不可持续到实际发生违约之间的时间很短，同时具有一定强制债券持有人参与加纳单方面制定的债务处置方案的意味。宣布违约后，加纳已经向二十国集团（G20）共同框架提交申请，希望在该框架下与双边债权人进行债务处置谈判，加纳也成为第四个向G20共同框架申请债务重组谈判的国家。

加纳债务危机的情况

加纳位于非洲西部、几内亚湾北岸，南濒大西洋，地理位置优越，是西非地区重要货物贸易集散中心，可辐射西非经济共同体3亿多人口大市场，史称“黄金海岸”，自然资源禀赋丰厚，黄金、可可、石油是其三大出口创汇产品。加纳经济增长较快，是非洲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之一，近年来，加纳经济始终保持高速增长态势，2011年加纳国内生产总值（GDP）增幅达到14%，创历史最高记录。2011—2020年间经济平均增速达到6%。2021年加纳国内生产总值784亿美元，人均国内生产总值2545美元，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5%。

在加纳债务史上，对外债务存量曾有较大程度的削减，但并没有形成必要机制约束该国债务的后续增长。历史上加纳参加了重债穷国（HIPC）倡议和多边减债倡议（MDRI），并与巴黎俱乐部进行债务谈判，多边债务及双边债务大幅削减。2000—2012年期间加纳参加了巴黎俱乐部的三次债务重组谈判，巴黎俱乐部成员对加纳债务实施了减免，加纳对巴黎俱乐部债权人的债务从19.4亿美元减少到3亿美元。2005年后，加纳多边、双边和商业债权人债务继续匀速增加。这主要是因为传统巴黎俱乐部国家如美国、英国和加拿大等虽然都根据巴黎俱乐部条款对加纳进行了债务重组，但这些国家的出口信贷机构随后继续向加纳提供了出口信贷服务，双边债务存量甚至超过减债前水平。

加纳对商业债权人负债的主要类别是主权债券类债务，其中大部分为欧洲债券（指一国政府、金融机构和工商企业在国际市场上以自由兑换的第三国货币标值并还本付息的债券）。近几年，欧洲债券在非洲激增。这些债券通常以欧元或美元发行，为各国提供了一个来自外国援助和多边机构的替代资金来源。除了南非和塞舌尔外，大多数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SSA）直到2007年才开始在国际资本市场发行主权债券。2018—2021年间，加纳总共发行了110亿美元的欧洲债券。2020年加纳发行了历史上第一个41年期债券——为SSA有史以来最长期限欧洲债券。该次债券发行得到了5倍的超额认购，30亿美元中包括12.5亿美元的7年期债券，票面利率为6.375%，还有10亿美元的15年期债券，票面利率为7.875%，以及7.5亿美元的41年期债券，票面利率为8.875%。加纳也是自新冠疫情开始以来，第一个以美元发行欧洲债券的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

2022年12月5日加纳启动国内债务交换计划，并于13日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达成了一项30亿美元的协议。但加纳政府仍然于19日发布声明暂停支付欧元债券、商业定期贷款和大多数双边义务的债务。加纳的债券类融资利率普遍高于从双边及多边债权人贷款利率，约为6%—8%之间，加大了加纳偿债负担，成为加纳债务违约的直接诱因。2023年，加纳支付给债券持有人的本息占当年全部总额约一半。预计2023年加纳需要支付约26.36亿美元的债务本息，其中11.29亿美元是支付给债券持有人，占比接近一半。其余的多边债权人、双边债权人及非官方债权人，加纳将分别支付4.41亿美元、3.97亿美元和6.67亿美元。

加纳债务结构分散化带来的直接影响

当前国际债务总体呈现分散化的特点

目前，加纳债务结构中商业债权人、双边债权人及多边债权人占比比例约为51%、18%、31%。其中，在商业债权人中债券持有人的债权比例接近45%，商业银行贷款占比约为6%。除中国外的其他双边债权人比例约为13.5%。中国对加纳提供双边贷款主要从2009年开始，占总债务存量比重约为4.5%，是加纳最大的双边债权人。总体而言，加纳债务结构出现了如下新特点：双边债权人中出现了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债权人；商业债权人中出现了债券持有人并迅速积累了大量债券类债务、多边债务人中IMF以及世界银行成为最大债权人。

加纳债务结构的变化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中等偏低收入国家（Lower Middle Income Countries）债务结构在近年来的转变，这类国家的债权人结构特征为债券持有人、双边债权人和多边债权人比例为4:3:3，国际商业银行贷款占比约为0.5%，几乎可忽略不计。新兴债权人兴起、主权债券市场繁荣是债务结构变化的主要原因。传统巴黎俱乐部国家稳定地通过双边或多边信贷维持了之前的份额。

具有地缘战略意义及政治经济重要性的国家，融资渠道不断多样化。这类国家可以理解为具有重要地缘战略意义从而成为大国逐鹿对象的国家，如乌克兰、斯里兰卡、巴基斯坦等国家；自身具有重要自然资源禀赋或者战略资源储备从而具备稳定创汇能力的国家，如阿根廷、安哥拉、赞比亚；由于人口红利释放、生产要素富集，未来经济发展潜力巨大的国家，如SSA的前沿市场国家，特别是加纳等。无论违约与否，上述国家都有极大可能在未来获得外部稳定的资金供应，债券市场、新兴国家、新兴多边开发银行等都成为补充性融资来源。国际信贷市场曾经的集中化和中心化——外围债务人负债越来越多地被小范围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具有系统重要性且政治上强大的私人银行和金融机构所持有——的局面正在逐步被打破。

分散化为未来国际债务谈判带来了难度

融资渠道多样化打破了传统债权人对债务人的融资约束，具有此类特征的债务国违约成本降低，债券持有人或首先受到违约重组冲击。自二战以来，主要债权国和国际金融机构曾有效地把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