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市场驱动 推动东南亚人民币跨境使用深化发展

多年来，人民币国际化以市场驱动、企业自主选择为基础，为实体经济平稳运行提供有力支撑，人民币支付货币功能、投融资货币功能、储备货币功能、计价货币功能稳步提升。在中国与东南亚经贸往来愈发密切的背景下，银行、企业对于东南亚人民币跨境使用前景持有怎样的看法？哪些因素主导了市场主体的人民币使用意愿？人民币在东南亚的生态链建设还有哪些地方可以进一步完善？本期《中国外汇》执行主编荣蓉对话中国建设银行（马来西亚）有限公司董事长陆洋和中国化学工程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中国化学”）所属财务公司董事长卢涛，以期从市场角度共探东南亚人民币跨境使用的未来。

《中国外汇》：近年来，中国与东盟双边经贸往来不断密切。而在人民币跨境使用方面，根据央行发布的《2022年人民币国际化报告》，除新加坡外，其他东南亚国家尚不是人民币跨境使用的主要区域。二位如何看待人民币在东南亚跨境使用的进展和前景？

陆洋：观察人民币在东南亚的跨境使用，不仅要看横向的份额占比，也要看纵向的增长率，在经常项下、直接投资项下，近年来人民币对东南亚的跨境收付规模均保持了稳步增长，这充分说明了人民币在东南亚跨境使用的潜力。与此同时，双边本币互换协议、双边本币结算等一系列协议的签署，也为人民币在东南亚的跨境使用提供了良好环境。未来，中国与东盟在产业链供应链上的深度融合和金融合作的持续加深，将为人民币在东南亚的跨境使用提供坚实支撑。

一方面，随着《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落地实施，中国和东盟充分发挥产业互补优势，合理配置生产要素，稳定产业链供应链，越来越多的中资企业加大在东南亚的投资和生产布局。其中，中高端制造业的国内龙头企业为规避汇率风险，往往更倾向于在跨境支付中使用人民币，企业自身的行业地位也使其在结算币种选择上拥有更大话语权。

另一方面，随着产业链供应链融合程度和金融合作的加深，东南亚国家的企业也更有动力使用人民币。例如，一些东南亚企业原先可能只在中国进口，如果仅在进口方向支付人民币，易出现进出口收付币种的不匹配，削弱企业使用人民币的动力，而随着贸易投资联系的不断密切，这些企业有更多渠道获得人民币收入，从而减少自身汇率风险。此外，随着人民币与印尼盾等东南亚货币双边本币结算的开展，东南亚企业在使用人民币方面更加便利，交易流程更简洁、交易成本更低廉，因而更有动力使用人民币。

卢涛：无论是从宏观层面的人民币跨境使用布局还是微观层面的企业感受看，人民币在东南亚的跨境使用均在有序推进。从宏观层面看，一方面，人民币在东南亚的使用程度持续提升，根据《2022年人民币东盟国家使用报告》统计，2021年，中国与东盟国家人民币跨境收付金额达4.82万亿元，同比增长16%。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 （CIPS）也实现了东盟国家的全覆盖，2021年，东盟国家新增16家金融机构成为CIPS的间接参与者，CIPS全年处理中国—东盟跨境人民币业务26.09万笔，金额3.3万亿元。另一方面，人民币资产对东南亚的吸引力不断增强。随着离岸人民币市场的持续发展和我国境内金融市场开放的有序推进，人民币资产的投融资功能不断加强，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印尼、柬埔寨和菲律宾6个东盟国家均已将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新加坡交易所的离岸人民币外汇期货交易吸引了多国政府、国际金融机构和私人投资者的参与，成交额不断增加。

从微观层面看，东南亚是中国化学国际业务的重要经营开拓领域。伴随人民币国际化的持续推进，中国化学在东南亚市场积极推广人民币使用，人民币在中国化学东南亚项目的使用场景不断拓展。例如，通过资本项下的跨境人民币境外放款补充东南亚子公司的用款需求；通过跨境人民币支付境外劳务工人工资；通过跨境人民币支付境外供应商费用等。未来，随着中国化学在东南亚业务的蓬勃发展和人民币跨境使用相关配套设施的不断完善，预计中国化学在东南亚的人民币跨境使用将进一步加深。

《中国外汇》：人民币跨境使用坚持市场驱动、尊重企业自主选择。从二位的观察来看，目前主要是哪些类型的企业在对东南亚的业务往来中使用人民币？影响企业在跨境业务中使用人民币的主要因素有哪些？

卢涛：总体而言，人民币在中国与东南亚业务往来中的使用体现在贸易与投融资两大领域。在贸易领域，出口企业中使用跨境人民币较多的为制造业出口企业，进口企业多在棕榈油、橡胶等原材料采购中使用人民币结算。此外，我国境外工程承包企业在深化人民币跨境使用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但近年来由于同业竞争加剧，有时不得不让渡一部分选择人民币作为计价货币的话语权。在投融资领域，随着人民币在东南亚市场的金融基础设施不断完善，以及人民币与美元利差扩大，越来越多的企业在对东南亚业务中开展人民币跨境融资，而在跨境直接投资方面，虽然主要结算货币依旧是美元，但人民币的使用比例在逐渐提升。

影响企业在跨境业务中使用人民币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一是人民币逐渐提升的国际地位。一国经济实力的提升对该国货币国际地位变化的影响是一个长期性的因素，中国近年来逐渐增强的经济实力与综合国力，为人民币国际地位的提升奠定了基础，增强了中国与东南亚企业在贸易中使用人民币的信心。二是中国高水平对外开放带来的吸引力。中国持续稳定的经济增长，运行逐步完善、产品逐渐丰富的金融市场，持续推进的资本项目高水平开放等，是人民币在投融资领域使用不断深化的关键因素。三是跨国企业的实际需求。中国企业天然具有使用跨境人民币结算的动力，但实际计价与结算货币的选择与贸易结构、供需关系、交易对手谈判能力、投资标的所在地及国家政策等因素有关。总体来看，东南亚企业在与中国庞大的进出口贸易市场不断交融过程中，更有动力摆脱美元结算惯性，使用跨境人民币。四是人民币跨境交易基础设施建设带来的交易便利度。支付结算的便利度与安全性是影响一国货币能否深度参与国际贸易与投资的重要因素，以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为代表的人民币跨境交易基础设施建设的逐渐完善，大幅提高了人民币在东南亚的交易便利度与安全性，吸引更多企业在支付结算时将人民币列作重要选项。

陆洋：境内企业与境外交易对手在人民币的使用意愿上天然具有不对称性。对于境内企业而言，使用人民币在流动性管理、汇率风险管理等方面都会更加便利。对于境外交易对手而言，是否愿意使用人民币，除了贸易层面的话语权等因素外，还取决于该国对人民币的态度和人民币在融资成本、保值增值以及风险管理等方面的吸引力。前者指向的是“能不能”，后者指向的是“要不要”。

从马来西亚的整体情况看，中国与马来西亚无论是在外交领域还是经济领域均有着良好合作关系，马来西亚政府也一直主张降低美元在跨境支付结算中的使用。在具体管理政策上，马来西亚对于人民币和其他外币并没有区别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