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越南外贸加工快速发展的观察与思考

近年来，越南经济快速增长，各国资本大量涌入，加工贸易蓬勃发展，已经成为全球产业转移重要承接地。2022年，越南经济增长8.02%，大大超出官方6.0%—6.5%的预期增长目标，名义国内生产总值（GDP）达9513.33万亿越南盾，折合美元为4090亿美元（按当年美元与越南盾平均汇率1越南盾=0.000043美元计算），首次超过我国广西（约3913亿美元）。而据越南计划投资部统计，截至2021年末，中国累计对越投资3325个项目，协议金额213.3亿美元，分别占越南吸收外资项目总数和协议总额的9.6%和5.2%，在139个对越投资的国家和地区中位列第7。我国对越投资的企业多为珠三角、长三角劳动密集型企业，对我外贸出口和制造业形成一定冲击。虽然部分劳动密集型企业为“松脚型工业（Footloose Industry）”，本就会随着优惠政策和生产成本变化梯度转移，但在中美战略博弈的背景下，上述产业转移动向应予重视。笔者在深入分析越南外贸加工发展现状基础上，提出一揽子政策建议。

越南外贸加工产业发展现状

从产业承接情况看，越南大量承接了我国电子信息等产业的劳动密集环节。以我国沿海地区某外贸加工大省为例，近五年该省有200余家重点外资外贸企业将业务转移至越南，其中约八成转移了加工组装环节，约一成转移了全链条生产环节，这些外迁的企业主要为电子设备、电气机械制造业以及轻工纺织业企业。2022年，我国对越新增283个投资项目，投资总额25.2亿美元，排名全球第四。

从外贸发展情况看，加工贸易产品出口成为拉动越南外贸加速增长的主要动力。越南外贸进出口发展提速，从2002年的364.5亿美元增长至2022年的7320亿美元，增长20倍。在2022年越南统计局公布的出口产品种类数据（初步）中，越南前十位出口产品90%以上为加工贸易产品（手机及零部件、电子计算机及零配件等）。

从利用外资情况看，越南外商投资规模逐年增长，加工制造业投资额居首。据越南计划投资部统计数据，2022年越南实际利用外资为224亿美元，比2021年增长13.5%。分国别看，共108个国家和地区在越投资，新加坡以近64.6亿美元居首位，占投资总额的23.3%；其次为韩国（48.8亿美元）、日本（47.8亿美元）、中国内地、中国香港和中国台湾。分行业看，加工制造业继续领跑，投资额168亿美元，占对越投资总额的60.6%；房地产（44.5亿美元）居第二，占16.1%；电力行业（22.6亿美元）居第三位；科技专业（12.9亿美元）居第四位。

从产业平台看，越南大力建设各类园区，打造产业集群。在2022年举行的越南工业区论坛上，越南投资与计划部副部长表示，越南全国63个省市中，共有61个省市拥有工业区、经济区，包括403个工业区、18个沿海经济区与26个口岸经济区。近年工业区的外商直接投资（FDI）资金总额约占越南全国新增FDI的35%—40%，特别是在制造业领域，工业区吸引的FDI资金总额占全国新增FDI资金总额的70%—80%。截至2021年末，越南全国工业区和沿海经济区累计吸引外商直接投资项目10975个，合同金额2301亿美元。这说明工业区已成为越南产业发展的重要载体。比如胡志明市高科技园区吸引英特尔、三星、施耐德等国际知名的高科技企业，带动大批配套企业入驻，推动了电子信息技术、生物医药、精密工程与自动化、新材料等产业发展。越南-新加坡工业园（VSIP）引进微软、百事可乐等企业，重点发展电子信息、食品加工、建材、医疗设备等产业。

如何看待越南外贸加工产业快速发展

客观分析越南外贸加工产业快速发展的成因及比较优势是提出相应对策的基础。

我国部分产业向越南转移是多重因素的结果

一是受中美关系的大气候影响。近年来，美对华先后发起经贸摩擦、科技脱钩、联合盟友对华实行“筑墙设垒”等打压措施，越南因此而获益。环亚经济数据库（CEIC）数据显示，美国鞋类、服饰及其配件自越南进口份额在2018年超过了自中国进口份额，纺织纤维、家具及其零件自越南进口份额在2019年超过自中国进口份额，一般工业机械和设备自越南进口的份额自2018年起也在快速上升，并在2021年超过了自中国进口的份额。据一家主要生产电器产品的出口企业反映，自越南出口美国关税仅为3.9%，而自中国出口关税高达11.4%；一家生产机电产品的出口企业则为规避35%的惩罚性关税，也将出口北美的大部分产能（约80%）转移至越南。

二是越南在部分要素供给上具有一定成本优势。与改革开放初期我国有丰富的剩余劳动力不同，近些年我国人口老龄化加速；而且随着经济增长，人均收入逐步提升，劳动力成本也在逐步上涨。用地也是如此。随着城镇化持续推进，工业用地价格普遍飙涨，在粤港澳大湾区、长三角等地已经出现用地短缺和紧张现象。相比之下，越南劳动力成本低廉，正处于人口红利期，工业用地也价格相对较低。越南商务部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末，越南全国人口9851万人，约四分之一为25岁以下青年，全国人口平均年龄为32岁，适龄劳动人口占总人口的68.7%，劳动力资源丰富。部分赴越投资企业反映，越南工资水平相当于珠三角地区的50%—70%左右。由于制鞋、玩具等产业品类丰富、更新快，且需要手工操作，仍需要大量低成本的劳动力。用地方面，越南北部、中部和南部工业区差距较大，区间在每亩14万元—34万元，但总体上远低于大湾区、长三角地区每亩70万元—100万元的价格。

三是越南近年来采取了强有力的贸易和税收政策。一方面，越南积极对接国际经贸规则，营造国际化营商环境。截至2023年上半年，已签署16个区域和双边自由贸易协定。目前，越南与我国贸易多项商品减至零关税，对欧盟、加拿大、美国和东盟等出口绝大多数商品可享受零关税，低关税税率成为越南最大竞争优势。另一方面，越南制定了税收优惠政策，降低企业运营成本。越南税种主要包括企业所得税和增值税。当前越南企业所得税率一般为20%，符合相关条件的外资企业可享有10%—17%的所得税优惠，并叠加享受“四免九减半”或“六免十三减半”的优惠政策，远低于我国实行的20%—25%税率。对于投资规模大、科技含量高的项目，经政府总理批准最高可享受30年的所得税减半征收优惠政策。企业增值税分为0%、5%、10%三档，出口加工企业出口产品免征增值税，低于我国6%、9%、13%三档税率。

越南存在结构性“硬伤”

越南会挑战中国的“世界工厂”地位吗？尽管越南近年来发展迅速，但其自身经济存在一些结构性“硬伤”，决定了其对中国的挑战能力有限。

一是越南经济腹地较为狭小。越南统计局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4月1日，越南人口数为9920万，将在2023年超过1亿，成为全球第15个、东南亚第3个人口破亿国家。然而，越南的人口还是比中国、印度各自的人口少了一个数量级。这就决定了越南本土市场容量有限。越南工人工资虽低，但普遍技术水平和能力不足、劳动效率较低，缺乏熟练高级技工，更缺乏管理类人才。越南统计局2022年数据显示，全国15岁以上的5484万劳动力中，76%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以达到一定技能水平。随着劳动密集型产业陆续转入，原有的劳动力丰裕的优势也会逐步削弱。此外，越南工业用地供不应求，价格随着产业涌入持续上涨。河内、海防、北宁等工业大省的工业园入驻率在2021年三季度至四季度从72%跃升至80%，工业用地价格增至110美元每平米，折合人民币47万/亩，甚至高于广西的很多工业园。

二是越南工业基础不强且过于依赖外资。越南产业结构偏向于轻工业为主，缺乏重化工业能力，像钢铁、化工原料以及一些机器设备仍要靠从中国进口。重化工业在后发国家是无法依靠市场自发形成的，必须依靠国家扶持，但一心融入西方经济体系的越南既无心也无力来扶持重化工业。此外，越南尚没有自己的世界500强企业，而印度有7家、中国有143家。这意味着越南缺乏承接外来企业的溢出能力，容易成为外资大企业的“跑马场”，本土企业难以在承接产业转移过程中成长壮大，进而缺乏向全球价值链高端攀升的创新能力。根据越南海关数据，2023年1—5月，越南货物出口总额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