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国家金融合作的现状与前景
金砖国家合作框架由经贸财金、政治安全、人文交流“三轮驱动”，金融是金砖国家合作的重要领域之一。2011年4月，金砖国家领导人在中国举行了第三次会晤，会后发表了《三亚宣言》，首次提出金砖国家金融合作意向；2012年3月在印度新德里举行的第四次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更是将金砖国家金融合作作为主要议题，并提出建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的构想，标志着金砖国家的金融合作进入实务开展阶段。那么，金砖国家金融合作现状如何？2023年金砖国家历史性“扩员”以后可能存在哪些新机遇？深化金融合作又有哪些障碍？笔者将围绕以上问题进行分析。
金砖国家在金融领域的主要合作机制及发展现状
目前金砖国家之间的金融合作可以大致分为全球、区域内部、双边三个层次。
全球层次
在全球层次上，金砖国家借助二十国集团（G20）、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等国际多边组织平台，促进更高级别的金融合作，追求更多的国际认可。目前已经达成的国际层次上的合作机制或者成果主要是两类：
一是借助G20平台开展金融合作。金砖五国均是G20成员国，金砖国家与G20的互动主要为在G20峰会期间五国召开非正式会晤，以及在金砖国家峰会上讨论关于G20的议题。前者更多聚焦于探讨财政货币政策、国际金融体系等与经济发展联系更紧密的问题。例如在2015年安塔利亚G20峰会上，金砖国家领导人通过非正式会晤协调一致发声，就美国推迟批准IMF改革方案问题发表声明，对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向公平合理方向发展施加影响。
二是合力在IMF争取更多利益。2009年第一届金砖峰会提出了“应提高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在国际金融机构中的发言权和代表性”。在其后的几次声明中，也都提出了要求IMF进行投票权改革。除了共同发声以外，金砖五国也为在IMF争取更多权益做出了实质性努力。2012年G20峰会上，金砖五国表示将共同向IMF增资930亿美元。在金砖国家的推进下，2016年1月，IMF份额改革生效。调整后，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份额增加6%以上，金砖四国（巴西、中国、印度和俄罗斯）均跻身IMF前十大成员国之列，其中，中国的份额从第六位跃升至第三位。
区域层次
在金砖国家区域内部层次上，已经形成机制的金融合作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设立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NDB）。NDB是全球首家由发展中国家独立创立的多边开发银行，其功能定位类似于新兴市场的“世界银行”。2012年3月，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四次会晤探讨了建立一个新的开发银行的可能性。2013年3月，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五次会晤同意建立新开发银行。2014年7月，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六次会晤期间，五国领导人见证签署《成立新开发银行的协议》。2015年7月，NDB在上海开业。2021年，孟加拉国、埃及、阿联酋和乌拉圭被吸纳成为NDB的新成员。
NDB的宗旨是为金砖国家及其他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可持续发展项目动员资源，作为现有多边和区域金融机构的补充，促进全球增长与发展。NDB的所有权结构独特，每个金砖国家都拥有平等的股权，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否定权。根据《NDB的协定》，NDB的初始法定资本为1000亿美元，初始认缴资本为500亿美元。每个创始成员国首次认购10万股，合计100亿美元。
成立至今，NDB取得的成就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其一，信用评级高，好于金砖国家平均水平，能帮助借款的成员国筹措到相对便宜的资金。高信用评级是NDB等多边开发银行模式的核心，它决定了多边开发银行的融资成本要低于各成员国自身在资本市场上筹措资金的成本，这样，借款国才可以通过多边开发银行筹措到相对便宜的资金，用于支持自己国内基础设施项目的建设。
目前，主要国际评级机构标普、惠誉、日本信用评级机构（JCR）对NDB的长期发行人信用评级分别为AA+（前景展望稳定）、AA（前景展望稳定）、AAA（前景展望稳定）。作为对比，标普对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南非的长期发行人信用评级分别为BB-（前景展望积极）、NR（即未获得评级）、BBB-（前景展望稳定）、A+（前景展望稳定）、BB（前景展望稳定）。
其二，成功开展当地货币融资，有助于规避货币错配风险。多边开发银行的融资通常是以外币形式（如美元）提供的，然而，对借款人而言，从基础设施项目获得的大部分收入都是以当地货币计价的，因此存在负债端和资产端的货币错配风险。多边开发银行通过在成员国的国内资本市场上发行以当地货币计价的债券进行融资，能帮助借款人有效避免货币错配风险，颇具商业意义。
目前，NDB已经成功注册人民币、俄罗斯卢布和南非兰特债券发行计划。其中，人民币债券发行计划最早注册成功。2016年7月，NDB成功在我国银行间债券市场发行第一期绿色金融债券，发行规模30亿元人民币。2019年1月9日，NDB成功在我国注册100亿元人民币债券计划，即NDB获准自项目注册之日起2年内在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募集不超过100亿元人民币。此后NDB每年均成功在我国注册人民币债券计划，且规模逐渐扩大，2023年NDB获准的募集规模为不超过400亿元人民币。NDB最近一次发行人民币债券是2023年5月，发行金额85亿元人民币，创发行规模新高（此前最高为2022年5月20日发行的70亿元人民币债券），使其人民币债券未偿余额达到365亿元。2019年，NDB成功注册了俄罗斯卢布债券发行计划。2019年11月22日，NDB在俄罗斯注册了首个卢布债券计划，最大融资规模1000亿卢布，无有效期限限制。2023年，NDB推出修订后的南非兰特债券发行计划。最大筹资规模为100亿南非兰特，无有效期限限制。
其三，近年来NDB批准的项目数量和贷款金额快速增长。从贷款金额看，根据NDB年度报告，2017—2022年，NDB贷款金额由0.2亿美元飙升至144亿美元，2023年一季度，贷款金额进一步增长至148亿美元。从批准的项目数量和融资总额来看，截至2022年底，NDB批准的项目总数达96个，获批融资总额约328亿美元。从批准的项目类别看，NDB在促进成员国基础设施建设和可持续发展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NDB批准的项目主要集中在清洁能源及能源效率、交通基础设施、水和卫生设施、环境保护、社会基础设施以及数字经济设施等。截至2022年底，交通基础设施和新冠紧急援助项目获批的融资金额最多，分别为104.8亿美元和90.2亿美元。
二是建立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CRA）。CRA是一种货币互换机制，旨在提供短期流动性支持，促进成员国金融稳定，缓解国际收支危机。2012年初，巴西财政部长吉多·曼特加首先提出了建立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的倡议。2012年6月，二十国集团峰会期间，金砖国家领导人磋商建立应急储备安排。2014年7月15日，金砖国家代表在巴西福塔雷萨签署《建立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条约》，标志着CRA正式建立。2015年7月，金砖国家完成了成立CRA的批约程序。
CRA类似于新兴市场的“IMF”，其在功能定位与资金拨付制度安排上与IMF的关系较为密切。与IMF类似，CRA将扮演最后贷款人的角色，在成员国出现国际收支困难，如无法偿还外债时，其他成员国向其提供流动性支持。为了兼顾互换资金的安全性与资金拨付的效率，CRA参照清迈倡议多边化做法，要求大部分出资与IMF贷款安排挂钩。但考虑到紧急情况下互换资金的快速拨付，CRA允许资金融入国在无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借款规划的情况下，从CRA融资最高可达其在CRA下最大借款额度的30%。
CRA与IMF存在两点不同。其一，CRA的建立并不意味着国际储备的直接转移，只有在有关国家提出申请并满足一定条件时，其他成员国才通过货币互换提供资金。金砖各国的承诺资金是一种预防性安排，各国并不需要立即支付资金，只做名义互换承诺，不涉及直接的储备转移。仅当有成员国有实际需要、申请借款并满足一定条件时才启动互换操作、实际拨付资金。其二，CRA的成员国均为新兴市场国家，代表新兴市场的利益；而在IMF中，新兴市场经济体的投票份额相对仍较低，话语权偏弱。CRA的初始承诺互换规模为1000亿美元，其中，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和南非的出资总额分别为410亿美元、180亿美元、180亿美元、180亿美元和50亿美元。各国投票权与承诺出资额挂钩，但为兼顾各方诉求，设5％的基本票由五国均分。综合计算，我国投票权为39.95％，巴西、俄罗斯、印度各为18.1％，南非为5.75％。作为对比，截至2023年6月底，IMF的资金池约有9250亿美元。其中，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和南非的投票权分别约为6.08%、2.59%、2.63%、2.22%、0.63%，合计约为14.15%。
三是银行间的合作，主要是金砖国家银行合作机制，涉及一系列协议安排。在金砖国家银行合作机制下，成员行积极开展多边、双边合作，为各国提供长期稳定的投融资支持。2010年4月，中国开发银行与巴西开发银行、俄罗斯外经银行和印度进出口银行签署四行合作备忘录，金砖国家银行合作机制正式成立，2011年4月南非南部非洲开发银行加入。2011年3月，在中国三亚主办的第三届峰会上，金砖五国签署了《金砖国家银行合作机制金融合作框架协议》。2012年3月，金砖国家在印度首都新德里签署《金砖国家银行合作机制多边本币授信总协议》与《多边信用证保兑服务协议》，涉及到贸易融资及投资项目等多个领域。2013年3月，在南非德班举行的第五节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上，金砖国家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