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国际化与金融强国建设
2024年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推动金融高质量发展专题研讨班上发表重要讲话指出，金融强国要具备六个方面的核心要素，即：拥有强大的货币、强大的中央银行、强大的金融机构、强大的国际金融中心、强大的金融监管、强大的金融人才队伍。可以认为，这些核心要素互为条件，相互支撑。其中，拥有强大的货币位列核心要素首位，其重要地位显而易见。人民币国际化是人民币成为强大货币的必由之路，其对金融强国建设的作用及发展思路值得深入讨论。
人民币国际化的最新进展
2009年7月，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正式启动。在近15年的时间里，受初期的政策效应、人民币汇率变化和跨境资本流动管理政策调整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人民国国际化经历了“启动与快速发展”“调整与平稳发展”和“回升与持续发展”三个阶段[1]。期间，虽然有起有伏，但总体成绩显著。
值得注意的是，在经历了2015—2017年的调整期之后，人民币国际化稳步发展，各项指标不断提升。据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2023年人民币国际化报告》披露，截至2022年末，由多项具体指标合计而成的人民币国际化综合指数已从2017年初调整期的1.80持续回升至3.26[2]。另据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2023年12月，人民币在全球支付体系中的占比为4.14%，成为全球第四大支付货币；人民币在全球贸易融资货币中的占比达到5.07%，成为全球第三大贸易融资货币。过去两年，人民币在全球储备体系中的占比也出现较大上升，2023年三季度达到2.37%，较2016年人民币刚加入特别提款权（SDR）货币篮子时提升1.3个百分点，成为重要的储备货币之一。另外，根据中国人民银行《2023年人民币国际化报告》，2023年1—9月，货物贸易人民币跨境收付金额占同期本外币跨境收付总额的比例为24.4%，同比上升7个百分点，为近年来最高水平。
在离岸市场上，近两年人民币国际化的表现也有不少亮点。2022 年，中国人民银行与香港金融管理局签署常备互换协议，并扩大资金互换规模，进一步深化内地与香港金融合作。2022年以来，中国人民银行先后在老挝、哈萨克斯坦、巴基斯坦、巴西新设人民币清算行，海外人民币清算网络持续优化。2022年末，主要离岸市场人民币存款余额约1.5万亿元，已接近2014年的历史高位。国际清算银行（BIS）2022 年调查显示，人民币外汇交易在全球市场的份额由2019年的4.3%增长至2022年的7%，排名由第八位上升至第五位。
作为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策略之一，我国近来还加强了与部分新兴经济体的双边本币结算合作。2021年3月，中国人民银行与柬埔寨国家银行签署双边本币合作协议，将本币结算范围扩大至两国已放开的所有经常和资本项下交易。2021年9月，中国人民银行与印度尼西亚银行正式启动中国印度尼西亚本币结算（LCS）合作框架，并推出人民币/印度尼西亚卢比银行间市场区域交易。2023年2月，中国人民银行宣布与巴西中央银行签署在巴西建立人民币清算安排的合作备忘录。4月，阿根廷宣布停止使用美元来支付从中国进口的商品，转而使用人民币结算。6月末，该国还决定使用人民币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支付部分债务。7月，玻利维亚宣布开始使用人民币结算，并计划设立中资银行，以便更好推进人民币在双边贸易中的支付和结算。
毫无疑问，人民币国际化正在稳步发展。但我们也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与美元、欧元等主要国际货币相比，人民币的国际地位还有很大的差距，与英镑、日元等国家的货币相比，也存在一定的距离。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2023年人民币国际化报告》显示，截至2023年一季度末，美元、欧元、英镑、日元等主要国际货币的国际化综合化指数分别为 57.68、22.27、7.66 和 5.48。采取各种有效措施，继续稳慎扎实推进人民国际化仍是未来一个时期的重要任务。
人民币国际化在金融强国建设中的作用
美元、欧元和英镑等主要发达经济体的相关经验研究表明，强大的货币至少具有以下三大特征，即国际通用、稳定安全和自由兑换。国际通用是指可以在发行国境外充分发挥该货币的基本职能，即作为支付媒介、计量工具和价值储藏的功能。稳定安全是指境外的机构和个人认为该货币价值稳定，以该货币计值的金融资产具有安全性高、流动性强的特点。自由兑换则是指该货币可以在外汇市场上不受限制地兑换为其他货币。人民币要成为强大的货币，必须成为国际通用、稳定安全和自由兑换的货币，而人民币国际化正是使其成为兼具上述三大属性的必由之路。
事实上，人民币国际化的推进和最终实现，对于我国金融强国的全面建设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和作用。
第一，人民币国际化本身就是金融强国建设的核心内容之一。如上所述，强大的货币位居金融强国核心要素之首，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过去700年左右的金融发展史显示，从葡萄牙、西班牙、荷兰、法国、英国到美国，这些曾经和当前的金融强国无一例外地拥有强大的货币，几乎每种货币都曾经保持了长达百年左右的主导性国际货币的地位。
第二，有助于我国金融机构的业务发展和国际化经营。不少研究表明，货币国际化有助于促进一国的金融深化与发展，包括机构数量和市场规模的扩张。伴随着人民币国际化的发展，境外机构和个人将会越来越多地选用人民币进行贸易结算、投资和融资活动，并将促进国内金融机构跨境业务的发展，丰富跨境金融产品的种类，加快跨境清算支付体系的建设。从全球范围看，当人民币离岸市场业务不断增多时，国内商业银行将有更多的机会去境外建立网点，开办人民币业务，加快经营国际化，并不断提升我国金融机构的国际竞争力。
第三，有助于我国资本账户可兑换程度的提升，为我国一些重要城市成为国际金融中心创造条件。资本账户可兑换是我国市场化经济改革和扩大对外开放的一项重要任务，也是上海等一线城市发展成为国际金融中心的必要前提。尽管在资本账户尚未完全开放的情况下，人民币国际化也可以通过贸易结算、货币互换和双边支付协定等方式继续有所发展，通过离岸市场交易继续有所推进，但从长远看，人民币国际地位的显著提升必须通过在岸金融市场的进一步开放来实现。从一定程度上讲，人民币国际化对于我国资本账户的可兑换将会产生一定的倒逼和推动作用。
第四，有助于提升我国的金融监管能力。受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驱动，我国金融业的开放程度将不断提高，资本账户可兑换程度也将进一步提升。因金融开放而造成的金融风险上升，将推动我国金融监管框架的不断完善以及监管能力的持续提升。特别是，当一些城市成为重要的国际金融中心时，我国的国际金融监管水平必须得到显著提高，否则很难避免遭遇外部金融冲击。
第五，有助于提升我国中央银行的国际影响力。在人民币成为重要的国际货币之后，通过频繁的跨境资本流动、人民币金融资产存量变动和风险承担变化等渠道，中国人民银行的货币政策将产生比较显著的外溢效应，进而对世界其他国家的金融稳定产生影响。因此，作为全球宏观经济政策协调的重要一方，中国人民银行将会发挥更为重要的国际影响力。这也意味着，通过人民币国际化，我国将在全球经济与金融治理体系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第六，有助于金融人才队伍的建设。在成为金融强国的过程中，高素质金融人才队伍的不断壮大将是一个必然趋势。伴随着人民币国际地位的提升，我国需要培养一大批既懂经济金融，又懂国际关系和法律事务的复合型人才，以便更好地在国际金融市场和各类国际金融组织发挥积极作用。这个过程将成为我国金融人才队伍建设的一个重要环节。
稳慎扎实推进人民币国际化
笔者曾对主要货币的国际化经验做过研究，发现一种主权货币是否能够成为国际货币取决于三类因素。一是规模，即该国经济规模是否足够大，经济总量、对外贸易规模和金融市场规模等是否处于全球前列。二是流动性，该国的金融市场是否足够成熟并且具有高度流动性，是否具有完备的金融基础设施、丰富的金融市场工具以及基本开放的资本账户。三是可信度，即该国能否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