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及英国对俄制裁评析
在乌克兰危机持续的背景下，欧盟及英国采取了一系列制裁措施以迫使俄罗斯改变其国际行为。欧盟、英国的法规条例复杂繁琐，涉及对俄制裁的更是数量众多，但二者在制裁上采取措施的侧重点大相径庭，其合力制裁对俄罗斯经济、能源等方面造成重大影响，并逐步向先进技术领域拓展。鉴于此，我国应清晰认识到科技制裁的趋势，重点关注关键技术开发以及金融对策，夯实国际制裁抵御能力。
英国及欧盟对俄罗斯制裁升级加码
2024年6月13日，英国政府网站发布消息，宣布对俄罗斯进行50多项新制裁，其中包括军火制造商、电子公司、钻石和石油贸易商等，从而全方位打击俄罗斯的经济和军事实力。2024年6月24日，欧盟宣布通过了对俄罗斯的第14轮制裁，该轮制裁增加对116个个人和实体实施限制性措施，主要针对俄罗斯经济中具有高价值的部分，包括能源、金融和贸易等。被制裁个人在欧盟的资产将被冻结，并禁止欧盟公民和公司向这些个人提供资金。自然人还被禁止进入或过境欧盟领土。相关实体也将受到更严格的出口限制。作为回应，俄罗斯大幅扩大了欧盟“黑名单”，禁止欧洲相关人员进入俄领土，其中包括欧盟国家相关权力机构和商业组织的成员代表、参与没收或限制俄罗斯国有资产的人、支持对俄制裁和企图破坏俄罗斯与其他国家关系的人员、从事对俄传播假消息事务的人员等。
梳理归纳英国及欧盟相关国家针对俄罗斯所采取的制裁措施，可以看出美欧在俄罗斯对乌克兰采取军事行动前的制裁措施相对温和，基本贯彻“最小成本最大效果”原则，处于对俄制裁的第一阶段即“温和制裁阶段”。2022年2月乌克兰危机全面升级后，美国与欧盟和其他西方国家组成制裁联盟，对俄制裁进入第二阶段——“极限制裁阶段”。影响俄罗斯经济增长、改变俄罗斯经济政治进程、迫使俄罗斯改变国际行为，是两个阶段制裁的主要目的。俄罗斯经济发展是否会受到英国及欧盟制裁的影响，英欧制裁有何特征和区别，值得关注。笔者尝试从欧盟和英国对俄制裁的视角，以欧盟和英国所颁布的条例、法规为分析对象，研究二者的侧重点以及对俄罗斯经济的影响。
欧盟对俄罗斯制裁政策
2022年2月乌克兰危机爆发后，为迫使俄军撤离乌克兰，欧盟立即采取相应制裁措施以切断俄罗斯资金链。随着军事活动的延续，欧盟对俄罗斯的制裁措施也持续进行调整、补充和升级，主要制裁措施包括金融制裁、贸易制裁、能源制裁等，同时冻结或处置相应俄罗斯国有资产，切断其交易渠道。乌克兰危机爆发前已颁布的欧盟相关法规包括欧盟理事会法规（EU）第833/2014号、第208/2014号、第692/2014号、第269/2014号。2022年2月危机爆发后通过的欧盟条例包括欧盟理事会条例（EU）第2022/262号、第2022/328号、第2022/329号、第2022/334号、第2022/335号、第2022/345号、第2022/428号、第2022/576号。
金融制裁
经济是支撑军事行动的重要基础，欧盟采取的金融制裁措施旨在限制部分俄罗斯企业进入欧盟资本市场，从而对其经济发展造成消极影响。
在资产冻结与处置方面，欧盟冻结俄罗斯的资产主要包括：个人资产，包括俄罗斯一些政治领导人和龙头企业高管在欧盟境内的资产；机构和企业资产，包括俄罗斯央行、其他金融机构或大型企业在欧盟境内的资产，公开信息显示被欧盟冻结的俄罗斯央行资产价值约为2000亿欧元，被冻结资产中约90%由总部位于比利时的欧洲清算银行（Euroclear，简称欧清银行）管理；其他国家在欧盟的资产，这些国家与破坏和侵犯乌克兰主权和领土完整有密切联系，相关国家也会受到制裁的限制性影响。根据欧盟（EU）第2022/328号条例，如果俄罗斯国民、自然人或在俄罗斯设立的实体的存款总价值超过10万欧元（每个信贷机构的总和），将禁止接受其任何存款。欧盟还禁止任何资金或资产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提供给上述个人、实体和国家。截至2022年末，欧盟冻结的个人超过1000人，冻结的实体超过100家[1]。
对于如何处置冻结的俄罗斯央行资产产生的收益，欧盟和七国集团（G7）展开了数月探讨。2024年2月12日，欧盟理事会决定，持有俄罗斯央行资产和储备超过100万欧元的中央证券存管机构（CSD），必须将因欧盟限制性措施而被冻结的资金结余单独核算，不得处置由此产生的收益。5月21日，欧盟理事会通过法案，批准将被冻结的俄罗斯资产产生的收益划拨到欧洲和平基金（90%）和欧盟预算（10%）。7月26日，欧盟宣布动用其冻结的俄罗斯央行资产的收益向乌克兰提供援助，并公开表示冻结资金的收益“不属于俄罗斯主权资产”。这笔收益共15亿欧元，将通过欧洲和平基金和乌克兰基金进行分配，其中，14亿欧元将被用于购买优先的军事装备[2]。此举意在缓解乌克兰危机给欧盟内部带来的财政压力，也引发了俄罗斯的巨大抗议。
依据欧盟现行有效的规定，对俄罗斯资产的冻结措施应当每6个月进行一次更新。2024年9月13日，欧盟委员会表示若干新措施被纳入讨论以延长对俄罗斯资产冻结的期限，包括：资产冻结期限延长为5年，每12个月进行一次审查；欧盟各国每36个月投票表决以延长资产的冻结期限；将更新周期由6个月改为36个月。
在对俄罗斯央行的制裁方面，欧盟禁止在储备和资产相关交易中涉及俄罗斯央行。俄罗斯外汇储备在乌克兰危机前为6430亿美元，已有一半以上被冻结。由于英国及欧盟相关国家施加的金融制裁措施，存放在俄罗斯央行的黄金储备难以在国际黄金交易系统中进行交易。欧盟法规（EU）第2022/328号还包括与资本市场活动相关的限制：自2022年4月12日起，禁止俄罗斯企业在欧盟注册或认可的交易场所上市或为其提供服务，禁止在俄罗斯成立且俄方所有权超过50%的任何实体的可转让证券上市或为其提供服务。欧洲中央银行（ECB）还要求欧元区银行提供撤离俄罗斯的具体计划，这也表明金融制裁在逐步加强。
俄罗斯采取了反制裁措施。俄罗斯政府根据相关法律和总统令，冻结了包括英国和欧盟国家在内的“不友好国家”人士在俄罗斯的资产，禁止与受制裁的英国和欧盟国家的个人和企业进行交易和金融往来。这一措施旨在回应西方国家对俄罗斯资产的冻结行为，保护俄罗斯国家和公民的利益。
贸易制裁
除出口禁令外，欧盟还禁止对俄罗斯能源行业进行新的投资，包括收购新的或扩大现有的参股，发放或参与任何安排以发放任何新的贷款或信贷，向任何在能源行业经营的实体提供融资，或与根据俄罗斯或任何第三国法律注册或组建并在俄罗斯能源行业经营的法人、实体或机构建立合资企业。
一是对俄罗斯的进出口限制。由于贸易制裁的影响，欧洲相关企业不能将部分产品出口到俄罗斯，也无法从俄罗斯进口相关产品。受出口管制影响而不得出口到俄罗斯的产品和技术包括：尖端技术（如量子计算机和先进半导体等）；特定类型的机械及运输设备；炼油所需的特定商品和技术；能源工业设备、技术与服务；海上航行用品及无线电通信技术；军民两用商品；奢侈品等。禁止从俄罗斯进口的包括：原油和成品油；煤炭和其他固体化石燃料；钢铁、钢铁制品和铁；黄金及珠宝；水泥、木材、纸张和塑料；海鲜和酒类（如鱼子酱和伏特加）；香烟和化妆品等。
二是对俄罗斯的交通和运输限制。欧盟对俄罗斯的限制交通制裁涵盖了海上、陆路和航空等多个领域，包括禁止俄罗斯旗下登记的航空器、船舶及道路运输运营商进入欧盟，旨在通过切断交通联系来削弱俄罗斯的经济实力和军事能力。然而，这些制裁措施也对欧盟自身以及全球贸易和供应链造成一定影响。
能源制裁
欧盟针对俄罗斯采取的能源制裁措施是一个持续且逐步加强的过程，旨在削弱俄罗斯的经济实力。2024年6月，欧盟正式通过了第14轮对俄制裁方案，首次针对俄罗斯的液化天然气（LNG）实施制裁，包括禁止俄罗斯液化天然气在欧盟境内转运，以及制裁俄方的液化天然气项目。这是欧盟首次将制裁措施扩展到俄罗斯的天然气领域。在此之前，欧盟已经对俄罗斯石油、煤炭等及其相关产品采取了限制措施，并禁止特定的炼油产品和技术出售、供应、转让或出口到俄罗斯。
英国对俄罗斯制裁特点
乌克兰危机以来，英国已宣布对俄罗斯实施百余项制裁，以回应俄罗斯在乌克兰的行动。英国于2024年2月和6月又分别宣布对俄采取50项新制裁措施，涉及能源、军工、运输业、钻石生产、铜、锌和钢铁生产以及俄罗斯空天军等。
乌克兰危机爆发前，英国议会已制定《2018年制裁与反洗钱法》。英国出台制裁俄罗斯有关的法规包括《2019年俄罗斯（制裁）（退出欧盟）法规》（简称“英国俄罗斯法规”）和《2020年英国全球人权制裁法规》。前者是在英国退出欧盟后出台的，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上述欧盟法规的条款。2022年2月，英国出台了《2022年俄罗斯（制裁）（退出欧盟）（修订）条例》[3]，放宽了制裁的标准，全方位对俄罗斯的经济进行制裁，体现了合作性、渐进性、政治性的特点。
合作性
一是金融制裁。2022年2月22日，时任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宣布对五家俄罗斯银行和三位寡头实施制裁。与美国类似，受制裁银行和个人在英国的所有资产都将被冻结，所有英国个人和实体也将被禁止与他们进行交易。
2022年2月28日，英国宣布将采取“针对俄罗斯联邦中央银行（CBR）的进一步限制性经济措施，以应对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该规定禁止英国实体及个人参与涉及俄央行、俄国家财富基金和财政部的金融交易。美英加三国财政部禁止与俄央行交易，同时冻结了俄罗斯在其境外所持有的大约3000亿美元资产，阻断了俄罗斯银行使用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系统。美国财政部外国资产控制办公室（OFAC）前主任约翰·史密斯称，“欧盟与美国在针对俄罗斯制裁问题上的合作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这是世界上第一次动用如此庞大的经济力量来应对这种规模的国家。”[4]
二是能源制裁。欧盟的油轮船队占有较大市场份额，对这些运载俄罗斯石油的船只实施禁令能够充分发挥制裁措施的作用。英国号召西方国家，包括美国及欧盟及其他任何愿意阻止俄罗斯对乌克兰采取军事行动的国家，一同加强在施加限制性措施上的协调与合作。2022年4月14日英国出台的贸易限制措施包括：禁止向俄罗斯出口、供应、转让或在俄罗斯使用炼油产品和技术、量子计算和先进材料产品和技术以及某些奢侈品；禁止进口原产于、托运自或位于俄罗斯的钢铁产品。
渐进性